霓虹灯下的萤火虫_第18章

第十八章 停尸房的钥匙与未愈的伤

市中心医院的消毒水味浓得像化不开的糖浆，黏在鼻腔里，甜得发腻。韩亮蹲在停尸房外的消防通道里，看着周思琪用铁丝撬开通风口的栅栏，指尖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——那是昨天在老槐树下留下的，和她的伤口一样，结了层淡粉色的痂。

“动作轻点。”他压低声音，目光扫过走廊尽头的监控摄像头，那里的红灯正规律地闪烁，像只窥视的眼睛。口袋里的青铜哨子硌着腰，自从星脉关闭后，这哨子就变得异常冰冷，像是吸走了所有温度。

周思琪没应声，只把栅栏往旁边挪了挪，露出仅供一人通过的缝隙。她回头看了韩亮一眼，眼底的淤青还没消——那是昨天在石室里被掉落的石块砸的，韩亮想替她上药，却被她一句“看你的样子比我疼”堵了回去。

“进去后往左拐，第三个冰柜后面有暗门。”周思琪的声音压得极低，像怕惊扰了什么，“我姐姐的信里画过地图，暗门的密码是她的生日。”

韩亮抓住她的手腕，通风口的风灌进来，吹得两人的衣角贴在身上。“你确定要进去？”他盯着她的眼睛，“刀疤男虽然死了，但‘点灯人’的核心势力还在，里面可能全是陷阱。”

“不然呢？”周思琪抽回手，动作带着惯有的不耐烦，却在转身的瞬间轻轻碰了碰他的手背，“把晓星留在沈老头那里，已经够麻烦他了。我们总不能让她一直活在‘点灯人’的阴影里。”

韩亮看着她钻进通风口的背影，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。他知道周思琪的脾气，决定的事八头牛都拉不回，就像昨天在石室里，她宁愿拼着折损十年寿命，也要护住星核。

他紧跟着爬进去，通风管道里比想象中更狭窄，布满了蜘蛛网和灰尘。周思琪在前头开路，手电筒的光柱晃得他睁不开眼，只能跟着她的脚步声摸索着前进。

“到了。”周思琪突然停下，用手电筒照着下方的栅栏，“从这里下去，就是停尸房的角落。”

韩亮往下看，停尸房里一片漆黑，只有冰柜的压缩机发出低沉的嗡鸣，像蛰伏的野兽。他解开安全绳，先把周思琪放下去，自己则握着折叠刀，随时准备应对突发状况。

落地时，冰冷的瓷砖冻得人脚底发麻。周思琪熟练地避开地上的电线，领着韩亮往第三个冰柜走去，手指在冰柜侧面的数字键盘上敲击——19980816，和他们的生日只差一天。

“我姐姐比我们大一岁。”周思琪的声音很轻，像是在说给空气听，“她总说，多出来的这一年，是用来保护我们的。”

暗门“咔嗒”一声弹开，露出后面的阶梯，通往更深的黑暗。韩亮打开手机手电筒，光柱扫过阶梯上的血迹，还很新鲜，像是刚有人走过。

“有人比我们先到。”他握紧了周思琪的手，她的指尖冰凉，却用力回握了一下。

阶梯尽头是条长长的走廊，两侧的墙壁上挂着监控屏幕，上面显示着医院各个角落的画面，唯独没有这条走廊的影像。周思琪走到其中一台电脑前，插入随身携带的U盘，屏幕上立刻跳出密密麻麻的代码，滚动的速度快得让人眼花缭乱。

“我在黑他们的系统。”她的手指在键盘上翻飞，指甲上还沾着点没洗干净的蓝藻粉末，“找到我姐姐的位置了，在最里面的实验室。”

韩亮突然指着屏幕右下角的小窗口，那里显示着实验室的画面——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女人正被绑在椅子上，头发凌乱，脸上带着伤，正是周思琪的姐姐，周思瑶。

“姐！”周思琪的声音发颤，手指猛地敲下回车键，屏幕上的画面突然切换，变成了布满雪花的干扰信号。

走廊里的警报声骤然响起，红灯开始疯狂闪烁，刺耳的声音在封闭的空间里回荡，震得人耳膜生疼。

“快走！他们发现了！”韩亮拽着周思琪往实验室跑，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，还有子弹上膛的脆响。

周思瑶被绑在实验台旁，看到冲进来的两人，原本麻木的眼睛突然亮了一下，随即又黯淡下去：“你们怎么来了？快走！这是陷阱！”

韩亮刚要去解绳子，就被周思琪一把拉住。她指着周思瑶的手腕，那里戴着个和刀疤男同款的萤火虫手环，只是颜色更深，像浸透了血。

“这个手环……”周思琪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，“是‘点灯人’核心成员才有的标记。”

周思瑶突然笑了，笑得有些疯狂：“核心成员？不，我是‘点灯人’的现任首领。”她的目光落在韩亮身上，带着种复杂的情绪，“韩志远的儿子，果然和他一样蠢。”

韩亮的大脑一片空白。他想起父亲日记里对周思瑶的称赞，想起周思琪为了救姐姐付出的代价，只觉得无比讽刺。

“你为什么要这么做？”周思琪的眼泪掉了下来，手里的电击棍“哐当”一声掉在地上，“当年的实验记录，那些蓝藻的副作用，难道都是假的？”

“假的？”周思瑶的笑容突然变得狰狞，“你以为你姐姐是圣母吗？我研究星轨反向运行，就是为了让秦岳复活！他是我爱过的人，是我唯一想挽回的遗憾！”

她的目光扫过两人紧握的手，突然从实验台下面摸出把枪，枪口稳稳地对准周思琪：“包括你，小琪，你以为我让你接近韩亮，真的是为了保护星核吗？我是要让你们俩的血，成为启动反向星轨的最后能量！”

韩亮猛地将周思琪护在身后，自己则暴露在枪口下。他看着周思瑶疯狂的眼睛，突然明白了父亲当年的选择——有些执念，比仇恨更可怕，比死亡更顽固。

“反向星轨启动后，整个望河村都会被卷入时间乱流，你知道吗？”韩亮的声音很平静，“你会害死所有你想保护的人。”

“我只想救秦岳。”周思瑶的手指紧扣扳机，眼神里没有丝毫动摇，“二十年前他为了护我，被炸成了碎片，我欠他的，必须还。”

走廊里的脚步声越来越近，为首的黑衣人已经出现在门口，手里的枪对准了韩亮。

“动手！”周思瑶嘶吼着扣动扳机。

韩亮下意识地将周思琪扑倒在地，子弹擦着他的胳膊飞过，打在实验台的金属架上，迸出刺眼的火花。

周思琪趴在韩亮身下，能清晰地听到他急促的心跳，还有子弹穿透皮肉的闷响。她抬起头，看到韩亮的胳膊上多了个血洞，鲜血正顺着伤口往下流，染红了她的白衬衫。

“韩亮！”她的声音凄厉，抓起地上的电击棍就往周思瑶身上戳去。

周思瑶没躲，任由电流穿过身体，只是死死盯着韩亮流血的伤口，嘴角露出诡异的笑容：“血……足够了……”

实验台中央的星图突然亮起，蓝绿色的光芒从地面蔓延开来，形成一个巨大的漩涡，将所有人都笼罩其中。韩亮感觉到自己的意识在模糊，身体开始变得透明，像要被吸进某个未知的空间。

“抓紧我！”他死死攥住周思琪的手，指尖传来她的温度，这是唯一能让他保持清醒的东西。

周思瑶的身体已经开始消散，她看着渐渐成型的星轨，脸上露出满足的笑容：“秦岳，我来陪你了……”

就在这时，韩亮口袋里的青铜哨子突然飞了出来，悬停在星轨中央，发出尖锐的鸣响。绿光从哨身蔓延开来，竟硬生生将反向星轨的能量压制了回去。

“是父亲的哨子！”韩亮惊喜地喊道。

哨子上刻的萤火虫图案突然活了过来，翅膀展开时，露出背面的刻字：“星轨可逆，人心不可逆。”

周思瑶的身体在绿光中剧烈颤抖，脸上露出痛苦的表情，像是在挣扎什么。她看着周思琪，眼神里闪过一丝悔意：“小琪，对不起……”

她的身体最终还是消散在星轨里，只留下一声轻轻的叹息。

反向星轨的能量渐渐平息，漩涡消失，实验室里恢复了平静，只剩下警报器还在徒劳地响着。

韩亮瘫坐在地上，胳膊上的伤口疼得他眼前发黑。周思琪扑过来按住他的伤口，眼泪掉在他的皮肤上，滚烫得像火。

“你傻不傻！”她的声音哽咽着，手里的布条被血浸透，“为什么要替我挡子弹？你不知道我会担心吗？”

韩亮笑了，笑得牵动了伤口，疼得倒吸一口凉气：“因为……我不想再让你哭了。”

他伸出手，擦掉她脸上的眼泪，指尖的血蹭在她的脸颊上，像朵凄厉的花。“周思琪，不管你姐姐做了什么，你都是你，是我想拼尽全力守护的人。”

周思琪的眼泪流得更凶，却突然笑了，笑得比哭还难看：“韩亮，你知不知道，你现在的样子特别丑。”

她低下头，轻轻吻在他流血的伤口上，动作温柔得像对待稀世珍宝。“但我喜欢。”

实验室的门被推开，沈老头带着警察走了进来。他看着相拥的两人，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欣慰，又很快被忧虑取代。

“星轨的能量虽然平息了，但蓝藻的副作用还在。”沈老头的声音很沉重，“医院里有很多病人，都出现了和秦峰一样的症状，身体在慢慢透明化。”

韩亮和周思琪对视一眼，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凝重。他们赢了这场战斗，却发现真正的战争才刚刚开始——那些被蓝藻能量侵蚀的人，那些隐藏在城市角落里的“点灯人”残余，还有那个关于时间和人心的终极谜题。

但此刻，他们谁都没有说话。韩亮握紧了周思琪的手，她的指尖还在颤抖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。

或许前路依旧布满荆棘，或许还会有更多的谎言和背叛，或许他们的爱情永远会带着未愈的伤痕。但只要身边有彼此，就没有什么是不能面对的。

就像青铜哨子上的刻字，星轨可逆，人心却不可逆。而他们的心，早已在一次次相爱相杀里，紧紧缠绕在一起，再也分不开了。